三三隨記

《地界之樹》

不知道是誰

在土地交界處 落下了一粒種子

也許是風  也許是鳥

天地管照 雨露均沾

種子出芽 根芽向下 子葉向上

日復一日 年復一年

六十甲子 種子成樹

樹的一半在東邊 一半在西邊

東邊主人家問西邊的主人家：「樹已越界，占地數年，可否歸還？」

西邊主人家覺得莫名其妙，楞了好一會兒：「樹是樹，我是我，它不屬於我，關我家什麼事？」

「此樹吸你家一半的土壤養份，它能長這麼大，你有一半責任吧。」

「種子落戶時，又沒有經過我同意，為何我要負責？」西方主人家雙手插腰，不解地問。

東邊主人家不依不饒：「你們依著蔭涼、又撿實果腹，既然默許了它的存在，就該為它的殘枝敗葉負責，不是嗎？」

「貓走狗吠、鳥棲猴爬，蛇摸雞拉屎下蛋的，是不是也要我負責？」西邊主人家呵呵笑問。

「這麼說，這棵樹你不想管，那交給我處理，你可有意見？」東邊主人家又問。

「你要怎麼處理？」西邊主人家收起笑容，突然嚴肅起來。「難不成，你想占為己有？」

東邊主人家搖搖頭，「既然都沒人想負責，我只好砍掉它！」他挺起胸，準備肩挑重任的樣子。

西邊主人家望著樹，眼裡透著晶光：「樹上有鳥、有窩、有許多生靈寄生，還有這葉能解渴、止飢，砍掉它不妥吧？」

「它的花粉會致病、更堪致命、果實招引鳥食蟲蛀、滿地的落果糞便和蠅蛆，你可有看見？」東邊主人家平淡地望向西邊，「你憐惜的生命，可有包含我和我的孩子？」

「再說它又不屬於你，它是生是死又與你何干？」

「因為不屬我，所以我不能隨意支配它的生死。你都還不認識它，何必急著除掉？ 也許它是個寶。」西邊主人家勸道。

「是不是寶，我不知道。但我和我的孩子被粉塵困擾多年，想好好活著！錯了嗎？」東邊主人家又問。

西邊主人家低頭喃喃，「天地留，你不留…」

「為了活著，你是否要殺盡危險的猛獸、除盡惡樹毒草？」西邊主人家冷冽地眼神像是一把利劍，直指東邊人家。

「我不是天、也不是地！」東邊主人家滿臉脹紅「你是要我寬容什麼！」

「每個生命的存在都有意義，包含你。」西邊主人家轉身，留下一句話在虛空中「病有病的因緣，好好活著，修畢生的功課。」

「真討厭！不負責任，又不讓人處理，還管起別人的功課？有病！！」東邊主人氣噗噗地朝樹一踹，差點跌個四腳朝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