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三隨記

《山豬遺言》

「鄉親們，山豬要死啦！」小馬兒揚蹄而奔，並大聲嘶鳴著。

「是咱們可愛又善良的那個〝山豬〞嗎？」雞婆婆高聲問。

「對！牠說佛祖要來接牠走了！」小馬兒的聲音迴盪在巷子裡，牠像風一樣，把消息快速地傳了個遍。

左鄰右舍雞鴨鵝、狗仔、小貓爭相走告，大家紛紛趕來，送山豬最後一程。

深山裡的山猴也聽到了這個消息，連忙踏上金斗雲，比別人早先一步來到山豬面前。

山豬面容枯槁，氣弱游絲的模樣，令人看了很心疼，牠說：「我走了以後，請把我的身體捐出去。最後這一撮毛，留給你…作記念…。」話都還沒說完，山猴給了山豬一記悶棍。

山豬一陣暈眩，大怒：「你我兄弟一場，怎麼下如此狠手。」

「你要吃就吃、想睡就睡，從來不跟人報告！怎麼要死要活還羅鼓喧天！」

「豬之將死，其言也善。你這潑猴怎麼不好好聽牠把話說完！」鄉親們七嘴八舌地扮起公親。

「病死豬還跟大家分哩！」山猴又是一棒重重落下，山豬連忙閃開。此時門外和尚大喊：「不可殺生！」

「對呀！心腸太壞了，兄弟都快死了，猴急什麼！」山豬撕心裂肺地吼聲，讓在場的動物們忍不住跟著噪動起來。

山猴棄往日的情誼而不顧，愈打愈兇殘，一縷青煙自山豬的鼻孔飄散出來。它發出淒厲的叫聲：「算你狠！咱走著瞧！」

山豬睡了好久，醒來後全身酸痛，看見山猴咧著嘴沖牠笑，直覺不妙。山猴一定又背著牠做了不好的事。「什麼風把你吹來？」牠問。

「風邪！」

「什麼？」

「你染上風邪。」山猴摳了摳鼻孔，「不要緊，我專剋風邪！」

「我做了一個可怕的夢！」山豬正想鉅細靡遺的述說自己的夢境。

「只是個夢，不是嗎！」山猴說。

「正交代遺言呢！你竟一棒將我往死裡打。」山豬氣急敗壞地說。

「你的遺言是什麼？」

「死後要幫我捐肉體。」

「幹嘛不生前捐？」

「我還要用呀！」

「用到皮皺、肉柴、長斑、發炎、感染…捐給誰？」山猴接著又說，「人人都要年輕健康的小鮮肉。買不到、用騙的、騙不到用偷的，像你這等易染病的貨色，恐怕連醫院都不收！」

「聽說大善人死後要裸捐，捐財產、捐大體，我竟然連死後，要做一點公德也沒辦法！」山豬嘆口氣。

「死後不麻煩別人，更好！」山猴說。

「要怎麼做，才能不麻煩別人？」

「等我遇到佛祖，再幫你問問，好嗎？」山猴拿出小本子，認真地記錄下來。

「一堆人還病著、餓著呢，咱們還得好好活著，一起幹活！」

「我大病初癒，不能再多躺一會兒嗎？你能不能念在兄弟一場，留下來照顧我？」山豬可憐兮兮地哀求。

「是誰要做〝公德豬〞？」

「活著的時候，盡給我找麻煩…。」山猴嘴巴碎唸不停，但還是給山豬燒了熱水，添了柴火。